梨酱

马嵬 三郎×贵妃


  眼前的帝王面色枯槁,威严不再。他缓缓抬起了发黑的皇室袍袖,手指随着肺腑一同,冷冷颤抖。
  她莲步轻移,自嘲笑笑,没有丝毫犹豫,“扑通”一声坐跪在地上,从膝盖传来的剧痛刺伤了梦境,缥缈的过去……与不切实际的未来灰飞烟灭。该落在身上的悲剧总该是逃不开的。
  华美的衣裳不似从前,缎绣上甚至夹携些许尘砾,换做是从前……不再是从前了。她抬起头来,定定地对上帝王那充满血色与水光的眼眸。那样温柔,那样宠溺,与前无异。只是——漆黑空洞的悲伤充斥着世界。
  她多想用自己纤白的手指抚去爱人的泪与伤,但是她不能,能力卑微一颗棋子罢了。她甚至不敢像一个普通女子那样流泪,那会慌了他的阵脚。
  士兵在骚动,发出不满的嘘声,为首之人凶神恶煞,恶狠狠盯着她,仿佛是想要将她剜入骨髓,投入深渊。到头来,亡国之罪,倒是泄在一个女子身上。她冷冷地瞥过一眼。
  “陛下,下旨吧。”她笑靥如花。帝王几乎失神,他透过那层重影——被打碎,时光在飞梭一片片玻璃凑成生涩模样,浅浅地加上一层光晕,仿佛是遇见了刚入宫那会儿的小姑娘,那股灵动美艳的气质让他一瞬间失了神。此时……却是如此凄楚。她甚至都不愿再唤平日里他的昵称,只是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冰冷冷地道一声“陛下。”
  “陛下,下旨。”她克制恐惧,发出了发涩的喉咙的声音,眼前的帝王迟迟做不出反应,她慌了神,她也渴望辅佐他护他一世昌荣,但,她只是一品凡夫,一介罪人。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是他身旁的护卫而已。
  他无力地垂下了手,颤抖着将视线挪开,不忍面朝着她的方向,风儿带过她的气息,从帝王头顶掠过,消散在四野之中。
  在士兵看来,这便是下旨了。
  队伍中两名士兵很快地出列,蛮横将娇弱女子一把架起。她用尽气力将他们甩开:“让我自己来。”可奈何她的力量实在微小,士兵将她架起,愈发用力。她始终是没有逃脱,她也曾是那长生殿中地尊位卑贵的贵妃,最后一点点死前的尊严被冷酷地扼杀。一直一直到那三尺白绫前,她也没有放弃挣扎。
  该上路了,她低声对自己说。一只红花软绣鞋轻轻踏上那方矮凳,待她在矮凳上站稳,眼大睁着想要留住爱人最后一面……至死,她也浅浅笑着,盼着自己心爱的三郎日后安全,安定天下以青史留名。
  大颗大颗的热泪利落地从那饱经风霜的脸庞滚下,带着我无限悲恸葬于脚底干涸结块的土地。唐明皇疯了。
  他极快地转过身去,大叫着咆哮着要将心爱的女子抱将下来,却被所有人给阻拦。他试图挣开——太天真了,甚至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重复的字眼:“求求你……求求你。”
  他被推开,眼睁睁看着她无声无息地咽了气,发出了痛苦的嚎叫。他甚至不能在最后紧紧握住爱人的手,就连触碰一下也好啊。他想着。甚至不能再抚上一次曾经盈盈的笑眼,他绝望地想着。她会不会把来生来世共携夫妻的约定给忘了?他害怕极了。
  士兵将没了气儿地女子抬将了走。他跌跌撞撞,站不住脚。
  红衣人儿面容平静,看不出她的痛苦。仿佛嘴角弯弯,大概是他花了眼。三郎是她的英雄,她的陛下,所以她坚信自己的三郎还能君临天下。最后的历史世人皆知,三郎只是她一人的英雄。她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。三郎最后输得很惨,但她不知道,这真是太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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